2023年6月9日-18日,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在上海举行,在这个一年一度的电影盛会中,世界电影人齐聚上海,12部中外影片将参与主竞赛单元的角逐。今年也是疫情全面恢复后的第一年,对于电影产业在困难中的复苏与发展,电影人们也在用不同的方式付出他们的努力。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导演文晏在电影节期间接受了观察者网和其他官方媒体的采访,作为本次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评委、来自中国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创作中,以及著名的女性导演,她是如何看待当下的世界电影市场,以及“中国故事”走向世界的探索和创新?如何看待目前世界范围内不断发展的女性题材电影创作?短视频、新媒体的冲击下电影的艺术生态面临什么样机遇和挑战?
问:文导您好,作为主竞赛单元的评委,能否介绍一下这两天的看片情况,今年的入围影片有什么样的特点和变化?
文晏:目前我们已经看了10部电影,开了几次的讨论会。今年的上海电影节入围作品风格非常的多样化,有实验性的电影,也有相对比较商业、偏市场向的,几乎每一部都很不一样,也给我们评委组带来了很多的惊喜。这次入围的三部中国电影各自也都非常不一样,我想主办方也是希望把一些不同类型的电影放在竞赛里。当然这也给我们评委增加了难度,具体的细节我现在还不能透露,不过尽管类型上非常不一样,我们也得去寻找一个最终的评审标准。
问:您认为什么样的中国电影有助于我们在国际的舞台上“讲好中国故事”?
文晏:我认为电影是跨越文化障碍最好的语言和媒介,因为相比于文学,电影是画面语言的艺术,不同文化的观众都能够通过图像感知和理解。我认为中国电影人需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故事用电影的画面表现出来。10年前,中国电影还没有所谓的“类型片”,而现在的类型片创作在中国电影市场已经越来越成熟,很多中国的优秀的电影人正在把中国的现实题材与西方已经非常成熟的电影类型相结合,市场的反应也非常的好。
我想,下一步,中国电影要做的工作就是创造出新的电影类型,并通过创新的类型片模式去表现更多样化的中国现实,通过电影这种语言、利用创新的表达方式在更大的舞台上讲好中国故事。
问:今年是疫情过后中国电影市场的重启之年,大家都很期待。中国电影人在这几年做了哪些工作来提振当前的局面?疫情之后中国电影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文晏:疫情对电影界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虽然面临很多困难,但电影工作者们也在这几年的疫情中思考了很多问题,同时也没有在家闲着。我个人做了很多案头工作——无论是研究也好、写剧本也好,都在为项目做准备,疫情期间电影创作者们应该都有足够多的积累,之后陆续会拿出成果来,我想中国电影将会迎来一个很显著的复苏回归,甚至可能是一个小爆发。
电影业界目前面临的一个比较大的困难在于,因为前几年上映的影片相对较少,很多公司面临资金或者其他方面的压力,所以复苏需要一个过程,但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下半年甚至明年年初,很多事情会回到正轨上来,很多项目能够进入筹备,很多项目可以开机。
问:很多人觉得好莱坞电影近年来的创作陷入低谷,鲜有新的大IP涌现,对于这个现象您怎么看?
答:我不是一个好莱坞专家,不过我觉得好莱坞电影作为一个商业体系,自它的“黄金时期”过了之后一直是起起落落,有高潮也有低谷,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入创作的相对停滞期,但是过一段时间也会有一些新鲜的血液注入到这个体系中,带来新的气象。
比如过去10年我们看到好莱坞和很多优秀的艺术片导演合作,诞生了一批既有商业电影属性,又有创作者独特个人风格的电影,我们过去10年看到的一些比较好看的电影往往就出自这些导演之手,同时又是跟好莱坞的商业运作密不可分的。
包括今年的《瞬息全宇宙》,它的导演之前是非常个性化、非常独立的创作状态。好莱坞一些新兴的电影公司也在用强有力的方式在推动这样的电影,而不是以来原有的大制片厂的体系。我认为这是好莱坞不断自我更新的一个例子,也是比较值得我们借鉴的。
《瞬息全宇宙》获得奥斯卡多项大奖(图片来源:网络)
问:近年来世界影坛还有一个显著的趋势,就是女性题材电影、女性导演、编剧的崛起,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您认为现在对于“女性题材”是一个好的时代吗?对于舆论上的一些责难,比如认为这类题材和创作者只是凭借“身份政治”才崭露头角,您是怎么看待的?
文晏:我觉得任何一个时代都应该是一个女性题材好的时代。
现在越来越多的女导演为世界电影带来了非常不同的视角、感受和表达,这些都是在为电影行业注入新鲜的血液。
至于说到那些批评和苛责,我觉得不用想太多,作为创作者不管你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是把自己所理解的人生,自己理解的世界,自己对电影语言的一些独特的表达,男性还是女性的区别不是最重要的。至于苛责,我觉得你做任何事情都会有苛责,所以也不用太多考虑。对于女性的创作者,我的建议是,勇敢地去创作,把你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就像我在创作《嘉年华》这部电影的体验,一个导演必须尊重自己的内心,而不是首先考虑别人要求我们怎样,别人会不会来说我,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我考虑的范围。我选择聆听自己的内心,如果一个东西萦绕在你的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这可能就是下面你要做的一个故事,而不是说如果我做了别人会怎么说我,如果他们怎么说我就不去做了,我觉得我不会这么去思考。
文晏导演在上海电影节《嘉年华》观影会后与观众合影(图片来源:上海国际电影节)
问:电影作为一个会让几十个观众在2小时内关注同一块屏幕的艺术形式,您认为会受到“超过五分钟就嫌太长不看”的短视频的挑战吗?作为电影创作者,您如何看待“3分钟带你看一部电影”这样的短视频?
文晏:我觉得短视频永远代替不了电影。短视频能做什么呢?
电影从它100多年前诞生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蜕变,但是无论外界的技术因素和潮流如何变化,都没有“消灭”电影,反而让它继续生长了。
比如说当默片时代到有声电影时代,大家也很恐慌,不知道电影会变成什么样;接着从黑白到彩色也是一个巨大的变革。后来电视的出现严重威胁了电影,大家都觉得电影结束了,但是我们今天仍然在看电影。
短视频时代的快节奏使得很多人通过“电影快看”了解电影作品
我认为短视频威胁不到电影,因为电影能够讲述的故事远远超过20个短视频加在一起的分量,而且一部电影需要创作者花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沉淀、思考和表达,这些都是短视频无法比拟的。
无论电影怎么蜕变,我觉得它都不会消失,因为人类需要讲故事,我们需要通过讲故事彼此理解,通过讲故事让我们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因此电影在未来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存在。
至于“3分钟看电影”,我根本不关心,大家愿意看就看。但是如果你真的坐在一个电影院,花两个小时跟几百人一起看一部电影,我相信你的感受一定是不同于那三分钟的。这个选择最终是观众自己来做的。
问:您觉得中国新崛起的一批年轻导演他们有什么样的共性特征?作为在威尼斯和柏林都担任过评委工作的电影人,您对中国年轻电影人走向国际的发展和探索有什么建议?
文晏:现在新一代电影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无法被定义所概括的多元化。以前我们说“第五代”“第六代”导演是因为那时候的社会相对比较同质化,所以一代人会有非常类似的经历和人生体验,所以他们的表达能够找到某种共通性。而现在大家的经历、背景、思考方式是如此的多元,彼此之间的相似性和距离是一样多的。所以就没有办法用“第几代”来分了。
对于年轻的电影人,我觉得首要探索的就是电影语言——我们对电影语言真的理解吗?吃透了吗?能很好地运用吗?我看到有很多中国的年轻导演拍的电影,为了市场形象,他们的电影语言往往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反而充斥着雷同的套路。我觉得这是非常可惜的。
作为电影人,你年轻的时候正是你对电影语言最有新鲜感的时候,这恰恰是你寻找自己的风格、去创新的最好的机会。但是如果你把这样的黄金时期用在模仿一些所谓的“电影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往往你也没有找到最好的榜样去模仿——放弃了你自己独特的视角和生命体验,这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可能我看很多年轻电影人的东西,最大的遗憾就是这样的雷同太多了。
本文系观察者网独家稿件,文章内容纯属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平台观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关注观察者网微信guanchacn,每日阅读趣味文章。
关键词: